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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游戏一场

小花生吖 《蛙鸣时》
2023-3-9
1
 
杨春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刘明扶了扶金丝眼镜框,没好气地望着讲台下的学生们。“陈智博,你作业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八年级八班的学生像是在观看一场马戏团的表演,齐刷刷的将头转向教室中间的一个座位上,教室就像教堂一样安静,只能听得到窗外的鸟鸣声。
 
窗外吹来一阵清风,成为全班目光焦点的陈智博颤颤巍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老师我……”陈智博声音沙哑,似乎是想咽下心中的难过。
 
刘明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教材用力砸向了陈智博,正好砸到了脸上,厉声道:“你现在去办公室给你家长打电话,让他现在来学校!”
 
一只麻雀落在了教室的窗台上,用爪子在身上挠了挠,然后又张开翅膀,飞向了晴朗的蓝天。
 
陈智博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却没说出一句话。
 
“你耳朵是聋了吗?”刘明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然后大踏步从讲台来到陈智博的座位,抓着领口将他拖到教室门口,右手用力的推了陈智博的后背,陈智博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目送着陈智博如犯人般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办公室走去的背影,刘明转身回到了教室,将地上的教材捡了起来,回到了讲台上,“那我们开始上课……”他的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静光市第二中学建立于二十年前,由于师资力量雄厚,再加上学校特有的魔鬼般的教学宗旨,这所中学的升学率是全市所有中学里最高的,因此很多家长为了孩子能够就读于这所中学可谓是挤破了头皮。这所学校占地面积很大,甚至比一些高中都要更大一些,学校西侧的正门口的落地石碑上用朱漆飘飘扬扬书写着“静光市第二中学”这几个字,石碑两侧各有一个电门供教师学生进出。学校南边是逸夫楼和供学生们做理科实验的实验楼,南面靠近校门口的这边则矗立着可供整个年级的学生就座的报告厅。北侧靠墙是自行车停车场,最东边则是四百米的塑胶跑道以及篮球场和排球场。而教学楼就在学校正中间,呈“T”字形,每层楼的班级分布都是对应的,陈智博所在的八年级八班,就在两条线的交点处。
 
耳边传来了风声,风声中夹杂着老师的斥责,同学的嘲笑,陈智博站在办公室门口,从二楼的栏杆处向远方眺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母亲已经在办公室和刘明交谈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宣布自己的死刑,陈智博的校服全部都是红色,外套和裤子都是,学校刚建立那几年,学校有学生出了车祸死去了,后来学校就规定了这种颜色鲜艳的校服,并一直用到现在。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陈智博下意识想逃,两只脚却像被水泥封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冯桂荣抬起了手,啪!啪!狠狠地抽了陈智博两巴掌,陈智博躺在地上抽搐着,发出像是快饿死的流浪狗般的呜咽。
 
八年级八班的所有学生围在教室中间的窗户旁边,围观着这一幕,议论纷纷,他在哭,他们在笑。
 
2
 
陈飞下了班一进家门,就急忙将外套脱掉,随意一扔,然后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今天碰到了一个麻烦的客户,心情非常差劲。陈飞是一个小公司的销售经理,负责售卖LED灯之类的货物,明明早在一周前就和客户谈妥了,结果今天见面之后客户临时变卦,又是要求降低售价,又是说自己并不需要那么多数量,陈飞说的口干舌燥,那个客户简直就像铁公鸡!
 
陈飞个头矮小,皮肤黝黑,长着一张方形脸。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八点了。钟表是不久前刚换的,之前的那个已经被砸坏了。
 
“喂,饭还没做好吗?”陈飞喊道。
 
冯桂荣穿着睡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语气十分冷淡:“我今天没做饭。”
 
陈飞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桂荣在陈飞对面的板凳上坐下,“我说,你能不能也稍微管管你儿子,啊?下午给你打电话叫你去学校你怎么不接?”
 
陈飞勃然大怒:“老子一天为了这个家,在别人面前装孙子,就为了挣那么点钱,回来都不能吃到妻子做的饭?!”
 
冯桂荣瞪着陈飞:“那我呢?难道我上班的时候就可以随随便便离开了吗?我说走就走?回到家还要伺候你们爷俩,我嫁给你图什么?就因为我下午去了一趟学校,我已经被辞退了!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陈智博坐在书桌前,在完成之前没有做完的作业,他的头顶早已铺展开一张漆黑的幕。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他自己用废品做的笔筒,上面有水彩画的涂鸦。台灯似乎是没多少电了,发出略显黯淡的黄色光芒。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楼底下的公园,体育器材周围,老年人在锻炼身体,小孩子则在互相追逐打闹。有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似乎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陈智博的家住在八楼,他看不太真切,只是感觉那个男人在朝着这边看。
 
陈飞用右手的食指不断敲打着左手的手掌,盯着对面的冯桂荣,激动地说:“跟我算旧账是吧?那好,前年你爹摔了,是不是我开车给他送医院的,去年你弟弟结婚,女方要彩礼你弟弟给不起,是不是我掏的钱,啊?你生孩子,拉在裤子里……”
 
“对,我就是拉在裤子里了,我就是拉在裤子里了!医生给我剪脐带的时候你那个嫌弃的表情,我永远都记得!”冯桂荣声嘶力竭,泪水已经从眼睛里悄悄的流了出来。
 
陈智博将作业收了起来,拿出了一个作业本,开始在本子上涂涂画画,他画了一只小兔子,又画了一只小青蛙。小兔子问:“小青蛙你在烦恼什么呀?”小青蛙说:“如果能逃离这个世界就好了。”
 
房门外传来了什么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像是妈妈去年买的茶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买新的。爸妈都说“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怎样怎样,他们不就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吗?那为什么要这样?
 
陈智博摇了摇头,想不明白,算了,大人的世界就是如此复杂难懂吧。
 
陈智博翻开了新的一页空白,画上了通向未来的时空隧道……
 
2
 
今天没有挨老师的骂,还好昨天及时把作业都做完了。不过班里的同学似乎都不太乐意跟我一起玩呢,隔壁桌的那个女同学,我一想和她说话她就把头转过去,其他同学也都是一样,不过我好像拥有可以让别人开心的力量,他们看到我就会笑起来,有时候甚至会笑出声,不过就是不会跟我说话,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呢?
 
陈智博跟随着班里的同学排好队,他站在最后,走到了学校门口,老师拍了拍手后,同学们就都散了。他们三两成对的走在一起回家,陈智博却没有办法加入。
 
他孤零零的向学校门口的左边走去,学校门口的汽车全都行驶的很慢很慢,像是沙漠里驮着货物的骆驼,马路对面营业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店,最受学生欢迎的是油炸食品,小小的店里总是围了很多学生。他们一般大清早就会开门,提前起床的学生们就会到店里吃早饭,或是在桌子上抄着本该在昨天完成的作业。他们大概也会有和陈智博一样的烦恼吧,作业可真是烦人!数量竟然有那么多。陈智博停下了脚步,望向对面一家卖炸串的店,自己从来没有吃过,兜里也从来没有零用钱,等以后自己挣钱了,一定要买好多好多。
 
过了十字路口后右转,再走上不到十分钟就到家了,其实真实的时间会更短,只是陈智博每次回家的路,都会刻意的走的很慢,他想多体验一会,身为陈智博的时间。
 
已经四月份了,快到夏天了,天到底是比以前黑的晚了,陈智博记得大概一个月前,这个时候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了。来到了楼底下的小公园,这时小公园的人还很少,应该还都在家里忙活晚饭。
 
“你好啊,小朋友。”有一个满脸笑意的男人温柔的轻声说。
 
陈智博转过身,是那个昨天楼下背着双肩包的男人:“你好,叔叔,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一边摘下背后的双肩包一边温柔的说:“想不想玩个游戏?可以交到很多很多好朋友的那种。”
 
说着男人拉开包上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陈智博。
 
“这是什么?”陈智博很疑惑。
 
陆陆续续有老年人来到小公园边唠家常边锻炼身体,男人左右回头看了看:“用过手机吗?”
 
“没有。等等,难道说这是手机?可是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收下。”
 
太阳还没有西沉,男人的瞳孔却变成了红色。
 
男人温柔地微笑着说:“没关系,这是玩这个游戏必须要用到的工具,叔叔就送给你了,你会通过他认识很多很多和你相似的人,我也会通过手机告知你怎么玩游戏的。”
 
男人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智博还呆呆的杵在原地,直到耳边传来了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到了家门口,陈智博从门口的地毯地下拿出了家门钥匙,客厅里没有开灯,可以听到母亲冯桂英在厨房里做饭的声音,这个时间陈飞还没有回家。
 
父母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虽然平时也不怎么说,一个家里的三个人的关系更像是合租的室友,不过陈智博不用出钱。
 
将书包放进了自己的房间,陈智博来到了客厅的餐桌旁等待着吃晚饭。
 
过了一会,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陈飞回来了,仍然是将见客户穿的外套随意的丢在沙发上。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的不同方位吃着晚饭,今天的晚饭是炖蔬菜和牛肉,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陈智博乐得如此,因为父母只要一开口就会吵架,还不如大家都沉默。
 
陈飞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陈飞放下了碗筷,从裤子的口袋中掏出了手机,看了一阵。
 
突然抽出手来扇了陈智博一巴掌,陈智博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天天在学校里都学什么呢?这次月考又是班级倒数?真给老子丢人!”
 
陈飞将手机重重地撂在了桌子上,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静光市第二中学各个年级每个星期都会有每周测试,每个月则会进行一次月考,用来检验学生这段时间里的学习成果,月考的成绩单会直接发在家长群里。
 
陈智博捂着被扇了的那半边脸,没有哭,甚至没有吭声,只是急匆匆的吃完了晚饭,逃跑似的将碗筷送到厨房的洗手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书桌前,陈智博从书包里取出那个陌生男人给的黑色盒子。
 
这就是手机了吧,应该和爸爸拿的那个是一样的。
 
陈智博打开了盒子的盖子,里面放着一部黑色的手机,一个充电器和一个有线耳机。
 
陈智博回头看了一眼,悄悄起身将房门关好,轻轻的上了锁,再回到书桌前。
 
照着说明书上的方法开机后,黑色的屏幕亮了起来。除了一些基本功能,桌面上只有一个黑色的图标,上面有白色的“KD”字样。
 
陈智博点了一下那个图标,随即手机画面上呈现出了一个黑色的对话框。
 
陈智博正一头雾水,对话框上突然弹出了文字:欢迎你加入KD组织,我是组织的首领,同样也是你的领路人。在这里,有着各种各样和你一样的被神遗弃的孩子,这里是你们的失乐园,在属于你们的游戏开始之前,请先认真将所有家庭作业完成。
 
陈智博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完成家庭作业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陈智博又打开了手机。
 
KD上的那个讨论组突然开始热闹起来,有很多不知道姓名的人在交流自己所经历的不幸,陈智博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微笑,小的时候用过奶奶的带按键的手机,所以打起字来并不费力,陈智博刚想打字和大家打个招呼,又将刚打好的字删掉了,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交流,嘴角上扬。
 
一个取名叫血染的宝石的人说自己今天又被妈妈打了一顿,还问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下面立刻就有一个叫梅林的人回复:真是可笑,你妈妈明明自己也不是男的,人可真是荒谬。
 
附和的人渐渐增多,就在这时,之前的对话框里,首领又发来了消息:从今天开始属于你的游戏正式开始,游戏名叫“蝌蚪游戏”,每天都是新的一关哦,今天开始是第一关,请查看你的任务。
 
很快陈智博就得知了自己的任务内容,他即将收到一张照片,要和照片里的人对视十分钟。
 
手机弹出消息,是首领发来的,打开后是一个女人的照片。一张惨白无比的脸占据了几乎整个屏幕,长发披在肩上,眼眶里没有眼球,是两片深邃的黑,嘴唇薄而狭长,两边正微微翘起。
 
陈智博咽了咽口水,睁大了眼睛与照片中的女鬼对视,时间到了的话,图片会自动消失。
 
如果自己连第一关都过不了,一定会失去首领的重视的,就无法获得救赎了,所以盯的格外认真,几乎连眼睛都没怎么眨过。
 
时间快到了,陈智博松了一口气,四周格外安静,书桌上的旧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图片上的女鬼突然动了起来,扑向了陈智博,陈智博瘫坐在床上,被吓出一声冷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手机又发出了声响,还是首领的消息:恭喜你通过了第一关,你表现的很不错,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也可以多加努力。
 
陈智博笑了起来,放下了手机,沉沉的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陈智博放学回到家都是先认真完成功课,随后完成首领发布的任务。首领发布的任务都没有什么难度,在盛满水的水盆里憋气一分钟,或者是看一部异常血腥的恐怖电影,对陈智博来说都是十分简单的任务。
 
不过今天却有些不同,首领向KD里的一个名叫“时玉”的人发布了名为“潜水”的终极任务。所有人在完成终极任务时,都是要用KD开直播的。
 
手机屏幕里,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在浴室里褪去衣衫,赤身裸体的躺进了早已接满水的浴缸里。
 
陈智博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心脏在狂跳,女孩已经躺进去三分钟了,浴缸里没有什么动静。伙伴们还在发送着“恭送时玉”的消息,又过了一会,对话框里弹出了首领的消息:任务成功,让我们恭喜时玉!
 
KD里的所有人都欣喜若狂,陈智博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露出了微笑。
 
3
 
从检票口出来,陈飞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下午五点半刚过。不对劲啊,他环顾四周,果然不出所料,时刻表上方的时钟显示的是五点四十五分。陈飞撇撇嘴,啧了一声。这破表,又不准了。
 
之前上班的公司倒闭了,不过这些也在陈飞的预料之中,因为从去年开始公司的业绩就在直线下滑。陈飞对此早有打算,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同样是做销售经理,工作地点却是在怀远,每天来回的车程就有两个多小时,不过为了挣钱,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陈飞正从车站出来向家走去,就在这时,陈飞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声响,陈飞一脸厌烦地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是班主任刘明的电话,陈飞脑海里又浮现出两个月前冯桂荣和自己大吵一架时的模样。
 
陈飞点燃了一根烟:“喂,刘老师是吗?”
 
“嗯,是我,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有一些。”陈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还是第一次和老师打电话。
 
“啊那好,我想和你聊聊你儿子陈智博的情况。”
 
“那小子又给你添什么麻烦了?”陈飞一聊到这个就头疼,自己平时哪有时间管那孩子。
 
“麻烦到是没有,陈智博作业一直都在认真做,学习成绩进步神速,就是……”刘明沉默了一会:“他可能不太健康。”
 
陈智博最近进步神速?陈飞吸了一口烟:“健康?你是说他体能不行吗……”
 
“不是这样的。”刘明打断了陈飞,“我是说他的心理可能不太健康,他一直微笑。”
 
陈飞有些不明白,微笑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一开始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我也不太懂,不过我建议您抽时间带着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感觉他笑的很不正常。”
 
犯得着去看心理医生?陈飞皱着眉头,自己从未和儿子谈过心,从来没有。印象中陈智博好像十岁后就不怎么讲话了,上次叫我爸爸是什么时候来着?陈飞晃了晃脑袋,应该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自己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到家时,客厅里没有开灯,餐桌上可以看到几只形状不一的盘子的影子,看样子冯桂荣给自己留了饭。
 
陈飞刚想将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到沙发上,抓着外套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走向了旁边的衣架,将外套挂了上去。
 
陈飞打开客厅的灯,一手托着碗一手拿着筷子,起身前往以前他几乎不曾去过的陈智博的房间。
 
陈智博像往常一样,正在书桌前完成自己今天的功课,陈飞走上前去。似乎是注意到了他,陈智博停下了笔,转过头去,疑惑的看着他。
 
“你写你的,别管老子。”
 
陈智博微笑着点了下头,继续拿起笔写作业,旧台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这孩子看上去也没什么毛病啊,刚刚那阵老师为什么打电话说他心理不健康?还有就是说他微笑怎么了?难道说是不管见谁都微笑?那也蛮正常的吧,难道他还有胆子跟我犯冲?
 
“喂,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陈飞不耐烦的问道。
 
似乎是没想到陈飞会这样问,陈智博迟疑了片刻,转过头来望着陈飞,那表情似乎在说我是不是听错了。
 
陈飞被盯的发毛了:“算了,写你的作业吧。”陈飞离开了陈智博的房间。
 
陈飞将碗筷放到了厨房的水池里,回到客厅躺到了沙发上。自己已经和冯桂荣分开睡很长时间了,陈飞就一直睡在沙发上,只要不胡乱翻身,根本掉不下去。陈飞侧过身,将头枕在肩膀上,望向冯桂荣的房间。
 
这就是婚姻吗?陈飞头脑里思绪万千,自己和冯桂荣是通过亲戚介绍认识的,俩人结婚没多久,陈智博就出生了,父亲当时还抱着刚出生的孙子笑的合不拢嘴,说这是我们陈家的福气,将来肯定有出息。谁知没过多久,父亲就染上风寒去世了。现在母亲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前年被哥哥接到他家里和嫂子一起住了。
 
关于儿子,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了解,每天起床后儿子已经上学去了,他放学后自己还没有下班,像是不得拜的街坊。看样子以后要抽时间多和儿子聊一聊了,陈飞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4
 
“陈智博,你一会大课间的时候来办公室找我。”刘明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教室。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喂,你不会又给刘老师惹什么麻烦了?”坐在陈智博隔壁桌的女孩子关切的问道。
 
陈智博转过头,盯着她,他记得这个女孩两个月之前根本就不会搭理自己,哪怕自己主动和她讲话她都会将头转过去的那种程度,为什么是这时候呢?
 
“喂,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那女孩娇嗔道。
 
陈智博回过神来,微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真的没有闯祸哟。”
 
女孩轻声嗯了一声,就当是回应了,不知是不是太阳的原因,女孩的脸上挂着橘色的彩妆。
 
结束了课间活动,陈智博来到了八年级的办公室门口,大喊了一声“报告”后走了进去。
 
刘明正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注意到了陈智博的到来,刘明随即站起身:“跟我过来。”径直向着办公室外走去。
 
陈智博跟在刘明的身后,沿着楼梯下了一楼,然后向学校东面走去。
 
两人最后走进了篮球场旁边的休息室里,那是一间不大的小房子,里面放着很多被网罩住的篮球,还有一张小小的可供人休息的床,如果有学生在体育课上受伤,都会被送到这个地方躺着休息,等待校医的到来。
 
“老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陈智博环顾四周,房间收拾的还算干净。
 
刘明闻言后站定,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陈智博:“把你的上衣脱掉,我是说全部!”
 
陈智博眯起了眼,语气突然变得平静,甚至有一些冰冷:“老师你这是干什么?这样不妥吧?”
 
“让你脱你就脱,哪那么多废话。”刘明挑了挑眉。
 
陈智博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微笑:“好,那我就依您就是了。”陈智博将红色的校服外套脱掉,然后是一件薄卫衣,最后是一件背心,全部脱掉之后,陈智博赤裸着上半身:“可以了吗,老师?”
 
刘明快步走到陈智博身边,拉起了他的右胳膊:“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刘明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陈智博的两个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很多像是被小刀喇出来的伤口,后背上也有很多伤,有些已经结痂变成了疤,还有一些很明显是最近才留下来的伤口。面对刘明的质问,陈智博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明晃动着陈智博的胳膊,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愤怒也好,悲伤也好,委屈也好,为什么偏偏是一副笑脸?
 
这时上课铃回荡在整个校园,这节课还是刘明的数学课。刘明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铃声,还在不断地质问陈智博。而陈智博仿佛像一个做工精良的瓷娃娃一般,脸上永远挂着那副让刘明憎恨的微笑,简直就像是面具,没有任何人能够看清楚面具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脸。
 
刘明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你告诉老师,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同班同学?学校外面的人?还是说……”刘明想起来,不久之前自己刚给陈智博的父亲打过一通电话,让他有时间带着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看样子他是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刘明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你父母虐待你了?”刘明乞求似的看向陈智博,希望他能给出答案。可是那个名叫陈智博的孩子,从始至终,都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
 
这时一个穿着红色校服的男孩子来到了这个本该只有他们俩人的小房间,那个男生一进来就愣住了,然后结结巴巴的说:“老师,体育老师让我来拿篮球……”男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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