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培源走进了家常饭馆，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坐在角落的位置，看样子是在等人。
“这么慢啊？你吃点什么？”李泽旭抬头望向李培源。
“我也不知道，你随便点吧。”李培源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静光市东南方向的星昭区，在附近的连心桥边发现一具死于非命的女性尸体，被丢在了桥墩下。尸体全裸，面容和指纹均遭到破坏，脖子上有勒痕，有遭受过性侵的痕迹。
当务之急是确定死者的身份。警方以静光为中心，对最近报案的失踪人口进行了调查，目前掌握的线索有尸体手腕上的刀痕，看起来像是自虐留下来的痕迹。还有一处是右足跟部有缝过针的痕迹。
李培源早已厌烦了这样的侦查工作，他知道这样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案发地点附近走访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让李泽旭找个餐厅，自己则是继续漫无目的的走访。
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啊，这样下去和消磨时光有什么区别？李培源一想到这里就感到头痛欲裂，他不想回总部，因为实在是不愿意看见上司李光忠那张紧绷的脸。
李泽旭回到了座位上，他点了两个炒菜，又要了两份米饭。
“哎，老头发牢骚了，说你不认真调查。”李泽旭笑望着正愁眉苦脸的李培源。
“唉，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太不合理了，四处找人打听能有什么结论啊，真是荒唐透顶。”李培源点燃了一根烟。
“那也没办法啊，没有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就只能这样盘查咯。这不是老头的一贯主张吗？”
“快拉倒吧，如果发现调查有漏洞，他就会被追究责任。所以才总是先考虑这些，我可真是服了那个老顽固。”
“是啊，这样的案子可太棘手了，上次那件案子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抓到案犯。”李泽旭也点燃了一根烟。
饭店里人很多，上菜估计还得一会。
“其实我一直觉得上次那个案件还没有结束，但是上头却不再调查了。”李培源突然冷不丁说道。
“哦？”李泽旭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因为没有任何线索，走访也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才抓不到案犯的吗？”
“其实……是有线索的。”李培源想起了向佑珠宝店年轻店长说的话，“那个店长不是说他有时候也会去受害人家里过夜吗？歹徒如此心思缜密，不可能不调查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至少该是那个年轻店长身边的人吧，才能掌握他的去向。”
“唉。”李泽旭叹了口气，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李培源捻灭了烟头。
“张可馨结婚了。”李泽旭失魂落魄的说道。
“张可馨？谁啊？”李培源有些不解。
“就是我上次给你看过的那个网红可可馨啊，她本名叫张可馨。”
“哦，原来是梦中情人英年早婚了啊。”李培源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你闭嘴！”李泽旭恼羞成怒。
“等一下，张可馨？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李培源闭上眼睛挠着头发，突然竖起了食指：“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老赵说过这个名字。”
“啊？老赵也看女网红，怕是有心无力吧。”
“哎呀，不是，他说的好像是什么案件，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不是多了去了，这有什么稀奇的。”李泽旭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你的女神跟谁结婚了？”
“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就是上次见过面的莫向佑的儿子，好像是叫莫淇皓吧。”
“推广方和甲方结婚了？天呐，有钱人的生活是不一样啊。”李培源有些唏嘘道。
“那个莫淇皓一看就是个渣男，可可馨怎么会嫁给这种人？女朋友遭遇到了歹徒的袭击，他转眼间就移情别恋了，渣男！”李泽旭看起来是在向张可馨打抱不平。
“有钱人的世界你不懂哦。”
“她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李泽旭似乎有些生气。
“嘶，你这就跟着了魔似的。咱能不能别老沉浸在幻想里了，要去爱具体的人，别做你那白日梦了。”李培源转了转脖子，关节嘎嘣嘎嘣直响。
“喂，你也太打击人了吧，就是因为生活太艰难了，所以很多人才沉浸在幻想里不愿意出来嘛。”
“难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你快闭嘴吧，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就赶紧吃吧，一会还要去继续调查呢。”似乎不再想和他争论，李培源果真闭上了嘴。
吃了一会，李泽旭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啊。”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两个人走出了饭馆，街上已经布置起来一些彩灯。反正现在过年也没有什么年味儿，不知道布置这些做什么？
李培源决定和李泽旭分头行动，晚上还要回去报告工作情况，一想到李光忠的那张苦瓜脸，李培源的情绪就有些低落。
五天之后，连心桥下的女尸的身份已经查清。据家属所说，右足跟部处的伤是女人小时候坐在自行车后座，脚后跟卷进了车轮里留下的，在医院里也发现了与死者情况完全一致的病历。很快，她丈夫和情妇因杀人嫌疑被捕。
2
进来的那对恋人看上去二十四五岁。姑娘扎着马尾辫，男朋友则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在阳光下能看见他将头发染成了日光蓝。
两个人在外面的橱窗看了很久，应该是在仔细挑选心仪的款式。
“欢迎光临。”张可馨笑容可掬地向两个人打着招呼。
“那款红宝石项链，能给我看看吗？”那个女生声音有些小，好像是在张可馨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红宝石？是哪个？”
“就是你脖子上戴着的那款，店里没有存货吗？”姑娘指着张可馨的脖子。
“啊，真是不好意思，这款项链并不是向佑的品牌，是曾经的一位友人送给我的，你要不再看看别的？”
“哦，那真可惜。咱们再看看吧。”姑娘拽了拽男朋友的袖子，发现他并没有动静。
“请问，你是可可馨吗？”男生咽了咽口水。
“啊，是我。”张可馨眯着眼笑。
“看来网上的传言是真的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本人，你比视频上更好看。”
张可馨举起了左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正闪闪发光。
“喂，你走不走。”姑娘似乎是有些生气。
“啊，你看上哪款了？”男生赶忙跑到女朋友身边。
最后姑娘挑选了一款红色玛瑙石的项链，看起来她对红色情有独钟。
虽然并不是很贵的商品，姑娘依然兴高采烈的向男朋友展示。不过能来向佑消费的年轻人本来就不多，便宜也只是相对而言的。
自从张可馨和莫淇皓结婚之后，就让莫淇皓在店里给她安排了一个职务。她除了偶尔拍一拍短视频，其余的时间都很空闲，让她熟悉熟悉业务，对于莫淇皓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答应她了。
张可馨选择了店里的一个卖项链的柜台，莫淇皓本来以为她和客人介绍商品时会有些紧张，没想到完全相反。客人如果想买项链到了张可馨所在的柜台，她总能与客人侃侃而谈，在闲聊之中就让客人下定了购买的决心，看上去很能胜任这份工作。因张可馨慕名而来的顾客也不在少数，有些客人只是为了一睹芳颜就豪掷千金，买下了不知道女伴是否喜欢的高价项链。
今天是除夕，客人比平时要少很多。那对年轻男女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张可馨所在的柜台都没有客人光顾。
莫淇皓下了电梯，来到张可馨的柜台前。
“今天下午店里就会停止营业了，过年期间会停业十天。”
“老公，这个你昨天跟我说过了。”张可馨眯眼笑道。
“是嘛，你看我这脑子。然后晚上跟我去爸妈家一趟，我们每年除夕都会举行一个新年会。”
“知道啦。”张可馨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莫淇皓笑着点了点头。成功的男人背后果然需要一个女人啊，莫淇皓宠溺地摸了摸张可馨的脑袋。
和张可馨结婚之后，莫淇皓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不再和父母一起居住了。婚房位于森林公园附近，是和父母家一样的独栋建筑，就连装修都按照原来的样子装修，他觉得这样会更有家的感觉。
两个月前，他和张可馨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国际饭店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前来祝贺的人数不胜数。看着张可馨身穿洁白的婚纱朝自己走来，莫淇皓认定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心里时常会想，遇见她，是自己三生有幸。
晚上在莫向佑的宅邸处，莫家按照惯例举行了新年会。客厅里摆放了一张大桌子，周围布置得像宴会厅一样。桌上的饭菜有一些是关杨怡亲自动手做的，还有一些是莫向佑找一些高级饭店做好送来的。围坐在桌旁的都是亲戚朋友，尽管桌子很大，围坐起来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妈，你这手艺比起那些高级饭店的厨师，也丝毫不落下风啊。”莫淇皓笑着望向母亲。
“你这孩子，净贫嘴，也不怕别人笑话。”
“小莫说的可都是事实啊。”莫淇皓的舅舅喝了点酒，大声附和道。
这个人只要一喝酒就会像一个没完没了的话匣子，在座的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哎呀，小莫也真是，不声不响就娶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当媳妇，舅舅要是也像你这么年轻就好了。”他涨红的脸上挂着笑容，全然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说这种话了。
“你就算年轻，哪个姑娘能看上你啊？”舅母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就是啊，这种话都听你说腻了，我说，新的一年，咱们说点别的吧。”莫向佑可能是觉得屋里太热，只穿了一件背心。
“说什么说，来，走一个，都在酒里。”舅舅举起了红酒杯，莫向佑只能无奈的也举起杯子。
对于两个月前嫁到莫家的新儿媳妇，家族成员都比较满意。一开始还有人觉得这个人不过是个花瓶而已，莫淇皓不该娶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人为妻。要成为莫家的儿媳妇，首先应该具有一些经营管理的能力吧。后来通过逐步与这个女人交谈，大家才突然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仅仅通过讲话就能判断出来的事实。如果这个女人没有一点能力，没有对这个世界的清醒的认知，作为莫淇皓的长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毕竟说到底，一个网红而已，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后来发现，张可馨无论是待人接物时的礼貌的态度，还是对于家族企业所说得出口的看法都很令人赞赏，这么年轻，还能有如此眼界，可真是了不起，作为莫淇皓的伴侣确实无可挑剔。
家族聚会很早就会结束，每个人还要回家里度过新年。
“儿子，你还不带着媳妇回家去？”关杨怡问道。
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只剩下了莫淇皓和张可馨。
“妈。我又不着急，我再陪爸聊会天，让可馨先帮你收拾吧，不然你一个人又要弄半天。”莫淇皓给自己的已经空了的酒杯再添上红酒，望向父亲。莫向佑可能是热极了，将背心拉上去了一些，露出了啤酒肚，半躺在沙发上。
“你这是乘人之危啊，你舅舅刚刚才折磨完我。你小子，不讲武德，欺负我一个六十岁的老同志。”莫向佑指着儿子的鼻子，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酒，身体摇摇晃晃。
张可馨起身将桌子上的垃圾都揽进垃圾筐，然后提着垃圾筐往门外走去。莫家的大门口旁有一个绿色的大型垃圾箱，看样子她就是要去那里。
关杨怡收拾好了亲戚们用过的碗碟，走进厨房放进戏水池里。今日事今日毕，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主张，从来不会将餐具放在第二天洗，这种事情一旦有了开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妈，我来帮你。”张可馨走到了她身旁，将水池里的碗碟拿出一部分放进另一个水池，和关杨怡一起忙碌起来。
关杨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可馨啊，你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自从家里出了事故之后，我和以前的人就不再联系了。”她随口答道。
“那在孤儿院里也没有吗？”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吧，所以也没有什么联系，唯一称得上朋友的，只有我的助理了。”
张可馨口中所说的助理，关杨怡在儿子的婚礼上见到过，不过也仅仅只有那一次而已。那个男人看起来不男不女的，让关杨怡很是奇怪，明明是男人，却留着足以搭到肩膀上的长发，对于男人来说是不是也太长了些？简直像是个流落街头的艺术家。
“哦，那和阿皓在一起生活的还习惯吗？”关杨怡岔开了话题，她知道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这个儿媳妇她其实也挑不出来任何毛病，但是心中总有一种来路不明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有时甚至会让她觉得有些恐怖。
望着眼前笑着说着和儿子住在一起的烦恼和趣事的儿媳妇，关杨怡有些自我否定，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算了，儿子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把握吧。
莫淇皓和张可馨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排，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他感觉头有些沉重，不过比起父亲来说，已经好多了，拼酒量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年轻人更有优势一些。莫淇皓猜想父亲现在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母亲应该会贴心的为他盖上被子吧。
莫淇皓的新家离建设街并不远，打车大概十分钟就能到。
下了车后，莫淇皓在张可馨的搀扶下走进了卧室，他一头扎在床上。
张可馨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拉起来，为他脱去衣服。
“老公，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件事……”
“花木园的事是吧？我知道，等过段时间店里开业了，我就派人去和对方交谈。”莫淇皓又躺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张可馨趴在他的身上：“老公，让我自己去吧。”
“你自己去？我怕你吃亏啊。”
“没事，放心吧，我应该能和对方谈拢的。毕竟，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行，我知道了。”
莫淇皓的呼吸渐渐匀称了，胸口有节奏的起伏着。
张可馨为他盖上被子，在他身边躺下，却没有睡意。
润东，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呢？
3
李润东蹲在自己公寓楼下的马路边上抽着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做，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街上十分冷清，家家户户的房间里都亮着光，想必正在餐桌上推杯换盏。周围可以听到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李润东抬起头看，一个小小的光点正拖着长长的尾巴笔直的飞向夜空，然后砰的一声绽放开来，短暂的盛放后，一切又归于寂静，像是在黑色的水面的泛起的涟漪。
张可馨现在在做什么呢？成为富家太太会有很多事情忙吧，从最近的见面频率就能直观的感受到这一点。每次拍短视频的时候，张可馨都会来这里找他，然后第二天再匆匆回去。已婚女士夜不归宿很容易让丈夫起疑心，李润东每次问她的时候，她都会说自己有办法解决，跟李润东见面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当然相信张可馨，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好像他们两个人就理应如此。
“等我们的心愿达成以后，你可要帮我想想办法啊。”张可馨将头埋在李润东的怀里，头不停的蹭着他的胸口，撒着娇说。
“这可不太容易啊，应该需要很长时间。”
“没事，按部就班就行。我会慢慢疏远他，最后和他闹矛盾，然后离婚，这个你可真的要想办法啊。”张可馨抬起头来，额头顶着李润东的下巴。
“知道啦。”李润东低下头，亲吻了她的额头。
“我知道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两年三年都有可能，但是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张可馨眯着眼笑。
“那，成功之后呢？”
“成功之后，我们就领养一个孩子，然后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咯。”似乎是想象到了未来的幸福生活，张可馨兴高采烈的坐起了身，举起双臂欢呼起来。
“这样啊。”李润东环抱住她的腰，将她压在了身下，开始疯狂的索取了起来。
这是上次张可馨来找他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和莫淇皓结婚已经一个多月了。
身为张可馨名义上的经纪人，李润东自然有着出席婚礼的资格。他只记得那天人很多，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宴会厅的角落。周围的人应该都是些大人物，正在高谈阔论，说什么社会的发展，未来的走向。李润东谁都不认识，自然也就没有搭话，他只是盯着站在司仪身旁穿着西装的莫淇皓，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莫淇皓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等待着新娘从对面走来，司仪正在调动现场嘉宾的情绪。为了这一刻，莫淇皓似乎还化了淡妆。也许在别人看起来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但在李润东的眼中他根本就配不上张可馨。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可馨出现在了宴会厅的门口。她穿着洁白的婚纱，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她面带微笑的沿着红毯，一步步向新郎走去。
哪怕以前李润东每天都和她生活在一起，已经看惯了她的容颜，他仍然觉得张可馨实在是太美了。
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缓步走到莫淇皓的身边，司仪高声在台上说着些什么，台下的人们都鼓起掌来，有些人还吹起了口哨。李润东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可馨，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像是全自动机械似的鼓起掌来，这是他从小就练会的本领。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射中了一对新人精心培育的爱情之果，莫淇皓先生与张可馨小姐经过一段甜蜜的恋爱之后，将在今天，这个黄道吉日并肩携手步入神圣的殿堂，这是一段情真意切的水晶之恋，这是一段荡气回肠的一世情缘，这是一段龙凤呈祥的真实写照，这是一段郎才女貌的爱情新篇。他们的结合是人间绝配，他们的结合是珠联璧合，他们的结合是真情的碰撞，他们的结合是新时代爱情的赞歌。朋友们，掌声祝福他们。”司仪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宴会厅，盖过了所有人的低语。
所有的步骤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莫淇皓先生，你愿意娶张可馨女士为妻吗?从今以后，无论贫困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一心一意、忠贞不渝地忠于她、保护她、珍惜她，你愿意吗?”司仪转头望向莫淇皓。
“我愿意！”干脆利落的回答。
“张可馨女士，请问你愿意嫁莫淇皓先生为妻吗？从今以后，无论贫困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一心一意、忠贞不渝地忠于他、保护他、珍惜他，你愿意吗？”司仪转头望向张可馨。
李润东正在盯着张可馨看，突然间和她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她在一众宾客中精准无误的找到了他，像是医生手中的手术刀。
恍惚间，李润东希望她说出“我不愿意”这句话，然后两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去，从此远走高飞。
张可馨笑着望向台下的他，然后说出了那句：“我愿意！”
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台下的人站起身来满堂喝彩。
李润东仍然机械一般的鼓起掌来。
突然间一声巨响将他从回忆中惊醒，在马路对面蹲着一个小孩子，他正捂住耳朵，看样子刚才的动静就是他弄出来的。
小男孩看见了他，犹豫了一下，在确认马路上没有正在行驶的车辆后，朝他这里跑来。
“叔叔，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是没有家人吗？”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关切的问道。
李润东一下子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我还有一个，叔叔要不你来放吧。”小男孩摊开掌心，上面躺着一个二踢脚。
“你这么小，就放这么危险的炮仗，勇气可嘉哦。”李润东从小男孩手中拿过二踢脚，虽然李润东总是会机械式的应付别人说话，但是对于年龄特别小的孩子，李润东并不抗拒。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个子还没有李润东蹲下高。
“这是我偷爸爸的钱买的，就剩一个了。”小男孩也蹲下身来。
“哦？为什么要偷爸爸的钱呢？不可以直接要吗？”
小男孩皱了皱眉头，有些恼火的说道：“不行，那样会惹爸爸生气的，他一生气就会打妈妈，我不想让他打妈妈。”
“可是如果你偷了钱被爸爸发现了，他肯定也会发火啊。”
“没关系，我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偷偷拿一次爸爸的钱。而且他现在已经喝醉了，就算钱包里少了十块钱，他第二天也不会发现的。”小男孩似乎很有经验的说道。
“可是你就剩一个了，给叔叔放真的可以吗？”李润东看了眼手中的二踢脚。
“没关系，老师说过，要和别人分享。”小男孩笑着说。他应该已经开始换牙了，门牙处已经掉了一颗。
“那你稍微离远一点。”李润东站起身来，将二踢脚放在马路中央，从口袋中掏出了打火机。
小男孩果然听着李润东的话，向稍远一些的地方走去，双手捂住了耳朵，看着李润东的背影。
砰的一声，二踢脚飞向了空中，随后又在空中炸开，又一次发出巨响。
“谁家小孩在这放炮呢？烦不烦？再放小心我告诉你家长！”不知道哪扇窗户传来了中年大妈的叫骂声。
李润东跟着小男孩的步伐灰溜溜的逃跑了。
“开心吗？”李润东笑着望向小男孩，他正喘着粗气，鼻涕已经流了出来，又被他吸了进去。
“开心！”小男孩手舞足蹈的说着。
李润东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我们是除夕夜街头两个即将放飞理想的有志青年！”
“喂，叔叔你才是青年吧，我只是个小孩子。”
“没关系，走，叔叔带你去买炮仗！”
一大一小两人沿着马路朝着灯火辉煌的街头走去。
烟花易逝，人情长存。
4
今年的倒春寒，尤其明显，在二月末，还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一条冰面刚刚解冻的溪边，流水潺潺，有个男人身穿棉袄，脚踩一双皮靴，脚步匆匆，踩在泥泞道路上，瞧见远方一个黑着脸的女人，赶忙三步做两步凑向前去。
“张志明，你磨叽什么呢？”女人双手叉腰，柳眉倒竖。
“呃，你消消气。”张志明愁眉苦脸的说道。
两个人上了一辆黑色的的轿车，车窗是单面的，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则看不见里面。
女人名叫李佳怡，是一位小提琴家，现在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张志明的女朋友。
两个人是在一家乐器行当相识的，当时李佳怡看他背着吉他包，站在橱窗前，盯着一把吉他看了好久。
“你也是来买乐器的？”李佳怡率先开口道。
“啊，是啊。”似乎是她的话语打断了男人的沉思，男人的反应有些迟钝。随后又补充道：“小时候买的二手吉他终归是只能陪我走到这里了。”
李佳怡见他说话这么中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来买什么的？”张志明反问道。
“小提琴。”
“哦。”
李佳怡等了半天，见那个男人也没个下文，只是痴迷的望着橱窗里的吉他，有些闷闷不乐。
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橱窗里挂着一把颜色偏黑的吉他，李佳怡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只是底下的标签宣示着它昂贵的价格。
张志明犹豫了半天，咽了咽口水，李佳怡能看见他喉结收缩的动作。
“这把，能拿出来给我试试吗？”张志明向右转过头去，因为身高原因，他的视线直接从李佳怡的头顶穿过，最后落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
看样子是店主的老人正躺在躺椅上看着报纸，听到声音后摘掉了老花镜：“小伙子，可别光顾着吉他啊。”
张志明愣了一下，低下了头，只看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幽怨的望着自己。他吓了一跳，左手横在胸前，右腿不受控制的退后了半步。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李佳怡眯着眼，按耐住了想要动手打人的冲动。
“呃……这位姑娘，我们以前有过什么过节吗？”张志明一脸愕然的望着她。
“没有，我们是初次相见，看得出来，您是一个幽默风趣的人。”李佳怡的脸上挂着银行职员才会有的职业假笑。
“哦，多谢夸奖。”张志明一本正经地说道。
年迈的店长拄着拐杖，走到了两人身边，伸手拍了拍张志明的肩膀：“你小子。”
他用钥匙打开了橱窗的锁：“小伙子你自己拿吧。”
张志明轻轻地将那把黑木吉他拿了下来，他轻柔的动作像是在呵护价值连城的宝物。他轻轻拨动了琴弦，随即发出了吉他特有的低沉乐声。
“老板，这个多少钱。”张志明看向老板，李佳怡则看向他，他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那是音乐人对于乐器特有的执念。
老人伸手摩挲着下巴：“这款可不便宜啊，不过你要是能帮我让这位小姐的心情好一点，我就给你便宜一些。”
张志明又低下头望向那名女子。李佳怡的脸上本来恢复了情绪，听到店长的这句话，又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呃……”张志明不知该如何开口，憋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了一句：“你能不能开心一点。”
李佳怡看向他，她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笑意，而是张大了嘴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像个鬼一样。
张志明看她这个样子，估摸着自己应该是失败了，打算转过头去继续和老板商量价钱。
“算了，不难为你了，陪我看看小提琴吧。”李佳怡转身走向专门售卖小提琴的橱窗。
“这个我先帮你保管。”老人从张志明手中接过吉他，张志明快步跟上了李佳怡。
李佳怡站在小提琴的橱窗前，似乎在寻找合适的目标。
“试试这个怎么样？”张志明指向了橱窗最右边的一架小提琴。
“你还懂小提琴？”李佳怡转过头来：“老板，让我试下这个。”
“因为我是做音乐的，什么乐器都略懂一二。”张志明挠着头，谦虚地说道。
“哦。”李佳怡学着他的样子，简单的回应了一声。
张志明眉头紧皱。
李佳怡将小提琴架在左肩上，张志明觉得她的气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悠扬的小提琴声回荡在张志明的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