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孟良生坐在王浩对面，下巴上长了青黑的胡茬，头发也没有打理，和他这个人一样，颓唐地支棱着，几天没见，整个人确实被一种很浓厚的暮气包围，显得整个人疲惫至极。可能从在九汾村出来之后，他这份疲惫就开始生长了。
“我还没问。”王浩看着他，摩挲着下巴显得意味深长，“你倒是知道我想问什么。”
孟良生垂着头接话：“孟冉不是那个孟冉，孟天赐也不是那个孟天赐。我该猜到的，不是吗？”
“你早就知道。”
“我只是猜到的，对一个人极端厌恶，就算是对着他没有头的尸体，这种厌恶感也不该消失的。我的大脑告诉我躺在停尸房的那个人不是孟天赐，可这种猜测毫无道理，破案不能依靠直觉对不对。”
“那孟冉也是直觉吗？”
孟良生看着王浩，忽然笑了，“你应该知道了，孟冉早就死了。我可能只是比你们，更早意识到这件事而已。”
“孟冉是左撇子，我见过他画在墙壁上的画，每一笔都给常人的用力方式不同，左右手是否习惯多是天生，即使后天人为干预，但是潜意识的选择总不会变的。我观察了很久的陈老大，她不是。”
“只凭这个？”
孟良生视线瞄了一眼王浩手下压着的那沓资料，“DNA检测报告应该已经出来了，我与孟天赐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你问曹桂琴，她肯定比我更清楚，但是你劳动大驾来兴师动众地问我，只能是陈老大的关系了。”
王浩皱着眉头，“曹桂琴病了，你不知道？”
孟良生顿了一下，露出来一个豁然开朗的表情，补了一句，“如果是我为什么不是孟天赐的种这个问题，我的回答依然是我不知道。”
“曹桂琴是你生理上的母亲。”
“是。”
王浩语气渐缓，有些犹豫地问出口，“你们的关系为什么会糟糕到如此地步？”
孟良生低头，手腕的血管清晰可见，里面的血液一下一下泵动着，供养着躯体和神经。“你知道热带雨林里有一种藤蔓，它们柔软无骨，看着人畜无害，但是你一旦靠近它，给了它依附你的权利和机会，它就会不顾一切地锁紧你，一寸一寸，直到你窒息而死。曹桂琴这一生可能依附过三个人，一个是他的父亲，他负责了她20岁以前的人生，后来是孟天赐，他不是一棵好树，但是她缠上来了，那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就靠着他生活。”
“后来……我就是那棵树。”孟良生看起来有点激动，他甚至有一点哽咽的语气，喉咙里带着一瞬间的哭腔和哑意，“像蛇一样，我喘不上气，我差点被她缠绕到死。”
“说实话，能意识到这一点很不容易。”
孟良生呼吸急促，不再说话，他陷入长久的回忆，徒劳地甩动了两下手，张张嘴，又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王浩引导他，“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孟良生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在一起，手肘支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换了一种绝对防御的姿势。王浩发现了这个动作，他抿了抿唇，弱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