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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记录在案与口说无凭

有些事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半小时前他们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在不被村民发现的情况下前往小南村派出所,现在的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让他们四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从平宁开过来的汽车就完好无损地停在派出所的门外。经历了这一下午的分别,看到这辆白色的沾了些灰尘的小捷达,倒像是看着家了一样。
 
村里的广播还在响着那条通告:“请《新世纪曲艺》杂志社的姚远老师前往村委会,如果有村民见到姚老师一行人的话,请及时告知村委会,谢谢大家。”
 
孙杰皱着眉,即便是不耐烦的表情也被他把控地刚刚好。翟行之忍不住想说这人又开始演戏了。要让他说,这“河北曲艺第一村”的名号这位孙二哥是最担得上的,他算是把“人生如戏”这个概念给实践得明明白白。只见这孙主任拿起手机来,播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义正言辞道:“喂,小刘,不是说了不要再播了吗?你让广播站这样搞,好像咱们在通缉姚老师一行人似的,这让人家怎么想?我们小南村,明明应该好好招待客人,现在可好了,搞得人家东躲西藏,很不体面。”
 
他们四人跟在孙杰身后,相视无言,沉默得震耳欲聋。安琪甚至低下头来憋笑,在孙杰回过身来赔不是的时候赶忙抹去了表情。
 
“各位老师,今天实在是对不住……”他说,“我们小南村最近也是手忙脚乱,在苏瑾秀老师……”孙杰故意停顿了一下——恰到好处地,“出事之后。这阵子来我们这里的媒体很多,我们难免照顾不周,真的要给各位老师道个歉。”
 
小南村派出所不大。进了大门,只有两个接待窗口,此刻也是空着。右手边一条走廊,走进去便是三间办公室和一间看上去和他们印象中警匪片里的审讯室差不多的房间,紧里头则是一扇很是封闭的铁门,这让他们无需过多猜测,就能想到那个房间的作用是什么。
 
孙杰将他们带进走廊口的第一间办公室,把姚远还有翟行之安顿在一侧的小沙发上,又屁颠颠儿搬了两把椅子,点头哈腰地招呼小路和安琪坐下。他边解释,边在旁边拿暖壶给他们倒水:“各位老师,您看这一下午,给你们也折腾个遛儿够。你们先歇歇——喝茶么?哦,不喝……好,主要是这苏瑾秀老师出这么大事儿,隔三差五就来几家媒体,我们的准备工作,做的实在不够周全。”
 
安琪首当其冲地开口说了话,没有理会孙杰递过来的一次性水杯:“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到小南村,也不知道你们这边的习俗是不是所有来的媒体都要被没收车辆。”
 
孙杰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您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里是汽车回收场呐。”小路帮腔道。
 
“不瞒您说,我们这村儿里,人多口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全盘接受,开诚布公地面对媒体的来访。”孙杰说,“之前!之前就闹过一次乱子,就前些天,苏瑾秀老师刚刚……离世的时候。保定那边当地一家媒体来我们村采访苏瑾秀老师的事,结果车就不知道被谁砸了。自从那次之后,来小南村的媒体,我们全都帮他们把车开到派出所来。”
 
“您的顾虑我们理解。”姚远赶忙说,“那么现在是否可以把车还给我们了?”
 
“这件事儿呢,我也跟高齐正老团长碰过了,老人家特意嘱咐我,一会儿让我来把各位老师送回平宁,今晚在那边的住宿也由高老团长亲自安排好了,”孙杰继续摆着一副笑脸回答,在此刻加重了语气,“在平宁国际大饭店。这可是我们平宁最好的酒店,早年一直专门用于接待重要领导。各位老师今晚可以在那边好好歇歇脚儿,四处转转。”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走就好了。”姚远摆摆手,作势要站起来,“您把车钥匙……”
 
“这事儿您不用跟我客气,姚老师。”孙杰打断了她的话,也跟着站了起来,几乎就挡在了姚远跟前,“毕竟今天实在是没接待好各位老师,所以高团长嘱咐我的事儿,我必须办好了。您也知道,这几年,我们和平宁曲艺团可是密切地合作关系……”
 
姚远冷冷地回答:“您的意思是,和平宁曲艺团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孙杰那张五官标致的脸上终于绷不住了表情。他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说:“姚老师,瞧您这话说的。”
 
“孙主任,”姚远的话掷地有声,在狭窄的房间里回荡,“我不打算跟您拐弯抹角。我们这一下午也算是大费周章了,所以有些问题,我觉得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吧。”
 
所有人都沉默着,屏着呼吸等待着姚远的下一句话。
 
“您对于当年高齐正在小南村上山下乡的那些年有什么了解吗?”姚远问。
 
孙杰的眉毛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但他很快露出平稳而困惑的表情,歪头看她:“上山下乡……?您是指什么时候的事?”
 
姚远抬起头来煞有介事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大概是……七十年代的时候。高齐正那时候是从平宁来小南村的知青,曾经在小南村呆过好几年,是不是?”
 
“这我真的不清楚了,姚老师。您要是问这个可真的难住我了。”孙杰摆出为难的表情,扭扭捏捏地回答,“我是1972年生人,要说七十年代那会儿,我可只有几岁,我想记着什么事儿,也记不住呀。”
 
“您的父亲孙乡连村长呢?”姚远追问道,“他应该认得高齐正吧?”
 
孙杰谦卑地说:“是,我父亲确实和高齐正算是老相识,他九十年代初在平宁包下一家地毯厂,然后听说因为曲艺团的孩子们没地方住,他把一部分宿舍分给了高团长,算是在那时候帮了他点小忙。不过归根结底,这些也都是为了孩子们,再之后,这地毯厂就被迁到了小南村,厂子原址也就变成了现在的平宁剧院。”
 
说罢,他又赔笑道:“不过这些信息,各位老师应该是今天上午在曲艺团参观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姚远没有答话。其他三人自然也保持着沉默。孙杰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迈出去的两步都脚下带风:“行,既然您这边没什么问题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回平宁吧?”
 
姚远抬起手来:“哎?不是,怎么就走了?不是说我们还要见一见苏晋隆吗?”
 
孙杰表情一滞,随即又立刻挤出先前的笑脸:“嗨,您瞅我这记性。这不折腾一下午,把这事儿给忘了。行,我这就给您把苏校长叫过来。”
 
“怎么,我们还得一直在派出所待着吗?”安琪尖着嗓子问道。
 
“那我们……”
 
“孙主任,不然这样,”姚远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主要是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苏校长,不过我认为,这件事儿问您也一样。”她稍作停顿,在这个档口儿观察着孙杰愈发紧绷的姿态,“我想了解一下一九九六年您父亲的地毯厂在小南村落成时那场落成演出的事儿。”还没等孙杰开口,姚远赶忙又补充了一句,“您总不能说九六年的时候您不记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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